而當我突然知道了這原來是病的時候,我就陷入了焦慮。我時刻都想著要克服它,被嚴重分了心,一分一秒都冒著一種“這是病啊,再這樣就完蛋了”的想法。不能殺死拖延癥的擔心甚至超過了不能按時完成工作,擔心和害怕讓每一個進程都無法全力以赴。
這種狀態(tài)很討厭,就像屏幕上同時有兩個窗口,關(guān)也關(guān)不掉。這不僅是注意力的分散,而且一件事也變得很容易被另一件事取代。這種狀態(tài)當然不只出現(xiàn)在我身上,很多人的生活都在發(fā)生著意義的遷移,被人談論更多的,更具話題性的,將原有的生活狀態(tài)解構(gòu),甚至取代一件事的本意。
十一放假回家,和一個老同學相約吃飯,一見面就給我講故事,說他經(jīng)家里人介紹認識了一個小學老師,開始挺好,過了半年就開始要東西,衣服、包,沒完沒了的要,要了1 萬的,就惦記著2 萬的,買完了包又要1 克拉的鉆戒。我同學吃不消,就先談話后砍價,2 萬變1 萬,1 萬變3 千,克拉死活不能變。一個負責要,一個負責給,倆人相處了一年多。結(jié)果房子裝修好了,聘禮也送出去了,可就在結(jié)婚前夕,對方卻說,不結(jié)了;诨椤
我有些錯愕,就問他,為什么呀?我同學說,還不是滿足不了需要,嫌咱條件不夠,現(xiàn)實死了。我點頭表示理解,說,既然這樣,那你還找她干嘛呀?我同學羞赧著臉,說,見第一面就覺得她身材好,腿特別漂亮,漂亮到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,鬼迷心竅了。
我一聽這個就樂了,腦子里旋即出現(xiàn)一幅畫面,畫面上我同學拿著一堆名牌包去換了人家一雙美腿,二者好像等價交換物。
轉(zhuǎn)念一想,現(xiàn)在相親可真悲壯啊,如同被擺上貨架一樣。不過即便雙方都把對方看作商品,即便我也認同他的夢想,可我還是覺著大腿渾圓,小腿修長怎么也算不上婚姻的必要條件。雖然這事關(guān)審美,但畢竟意義不大,誰能靠腿過日子啊。
這可能就是這個時代的一種時髦病,你明明在做這件事,卻是為了要得到別的。而且這種分心很難修補,欲望不加節(jié)制,心就總是被另一件不相關(guān)的事牽引。
當我們把所有的勝利都歸結(jié)為對一件商品的擁有,失望和無聊就不請自來。因為商品層出不窮,更入時的總會被渲染得無比重要,成為我們的執(zhí)念、成為必需品,讓我們認為沒有了它,肯定就會很失敗。而商品社會總是在不斷制造一些修辭,讓你覺得這個得有,那個得做,它的黃金要義就是“當你擁有了xxx,或者當你按照xxx 的說法去做,生活就會變得xxx!焙孟駴]有xxx是種罪過,不做xxx 就會死掉。
時代的邏輯對照自身往往會讓人深陷痛苦,就比如我那位可愛的同學,一面極言大腿之漂亮,一面痛陳對方之現(xiàn)實,這本身就是矛盾的。我在心里想了想,已經(jīng)可以做總結(jié)陳詞,一語道破題眼了。我本來想說,不如你先試著找一個不那么漂亮性感的,再來勸人家不要那么現(xiàn)實。但無奈我還是做了一個道義上的懦夫,只呵呵一笑,對他說,你這么年輕,沒必要著急結(jié)婚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