企業(yè)加工資難招打工者,專家稱求職放棄“北上廣”趨勢增強
人才市場冷清,用人單位著急,招聘會出現(xiàn)“粥多僧少”,春節(jié)后的北京凸顯“招工難”,特別是低端產業(yè)人員緊缺。北京市職業(yè)介紹服務中心副主任宋曄表示,結構性用工矛盾突出,家政、服務業(yè)、制造業(yè)等一線崗位仍然缺工。有專家認為,北京出現(xiàn)的“用工荒”有特殊性,是低端產業(yè)人員生活剛性成本迅速增加,與收入福利漲幅較小,兩者矛盾導致的結果。從根本上解決“用工荒”,需要政策和市場綜合調節(jié)優(yōu)化。
“真邪門了,人都哪兒去了?”,趙公口人才市場,徐平生將一厚沓空白的《應聘意向表》撮進袋子。揭下背后的招工廣告,他不甘心地探出頭向門口張望,還是空空蕩蕩的。
北京西站南廣場,河南信陽的張華星出站就被幾名招聘者圍住,“干保安不,不交一分錢,馬上簽合同,當天就上崗!
張華星第三年來北京,他有一份每月2500元的工作,但這次是來收拾行李順帶辭職的。
“在北京,我這樣的體力打工者,像被掐住了脖子。”
他說,準備去鄭州打工。
招聘市場
“就像冬天賣冰棍”
趙公口、雍和宮、虎坊橋等地的人才市場,都有徐平生撒出去的人,每天幾乎等到人才市場關門才收攤。
徐平生供職一家設備公司,這次招聘60人,十幾天下來只招到不足20人。
在他看來,缺口最大的低端崗位最不好招,“普工月薪2500元,也不算少了,但就是招不上來!毙炱缴胫呀洺У娜瞬攀袌鰣龅刭M等,“你看看,這人才市場有幾個人來,跟冬天賣冰棍有啥區(qū)別?”
虎坊橋人才市場的進門口,貼著京客隆朝批商貿公司的招工廣告:跟車送貨、倉儲工人,轉正后工資3200元。
“各工種缺約百人,好幾天才招了二三十人! 京客隆朝批商貿公司招聘人員說,每年春節(jié)年假后,老員工流失、業(yè)務量增加造成的員工緊缺是常態(tài),“但沒有像今年這么難招人!
西城區(qū)人才市場大門外,一名招工者坐在面包車上,向路過的每個人打招呼:“干不干保安,立刻就簽合同!笨吹缴儆腥送O履_步,他干脆喊起來,“正經招保安,不是騙人的。你身上不用帶一分錢,不用怕被騙。”
北京西站、六里橋、麗澤橋、蓮花池長途客運站,往年此時大批扛著行李的打工者都來此找工作。
如今,多名在寒風中搓手跺腳的招聘者也和徐平生一樣納悶,“返京打工潮沒有了?找工作的人都哪兒去了?”
虎坊橋人才市場丘姓主任稱,該市場以中低端勞動崗位招聘為主,往年初七、八大批外來務工人員趕來求職,“今年人少了很多”。
近期北京兩場大型招聘會,也出現(xiàn)“粥多僧少”的現(xiàn)象。一次是1849個招聘崗位,220人達成初步就業(yè)意向;另一次是4100個招聘職位,558人達成初步就業(yè)意向。
用人單位
“用工荒”下虧本倒閉
除了人才市場、車站等地,滿大街都是貼著招人廣告的店鋪。
“漲兩三百塊錢工資,還是招不到人!蔽鞒菂^(qū)白紙坊一家川菜館的老板說。他身后玻璃窗上貼著“招工啟事”,囊括了餐館所有崗位。
作為用工大戶的環(huán)衛(wèi)部門,“用工荒”現(xiàn)象更為明顯。
“今年缺口大,招工更難!睎|城區(qū)環(huán)衛(wèi)五所劉書記說,該環(huán)衛(wèi)所目前有100人左右的空缺。環(huán)衛(wèi)工作臟苦累,每個月拿到1600元到1700元的工資,外來打工人員也不愿意干。
人手不夠,一些環(huán)衛(wèi)工作只能轉包給民營保潔公司來做。目前,東城區(qū)環(huán)衛(wèi)五所的工作轄區(qū)內,就有兩家民營保潔公司承包了兩條街道的清潔工作。
事實上,民營保潔企業(yè)也承受著“用工荒”的壓力。
邱先生是亦莊一家外資企業(yè)保潔工作的負責人。他說,春節(jié)后由于用工緊張,他所在的保潔公司一直虧本經營。
邱先生負責的該項目,滿編13人,月薪1500元左右。春節(jié)后,只有4個人回來工作。打電話問其他人,都不愿意回來,“不是在老家發(fā)展,就是去別的城市了,加薪200到300元都不來!惫緸榱肆糇№椖浚荒芑ㄥX從中介公司雇了7個人工作,每人每天支付110元的費用,“是我們自己人工薪的兩倍,公司肯定虧本!
面對春節(jié)后的“用工荒”,有點兒實力的公司希望“挺過這一段”,有些小公司則面臨關門的風險。
東城一家快遞公司的老板王先生,春節(jié)過得“很憋屈”。
“快遞員過年都不回來了!蓖跸壬f,年后人手不夠,都是自己上門取件送件。本想再招幾個人,一打聽現(xiàn)在各快遞公司都缺人,工資都三百五百地漲,“我的公司小,快遞員的工資太高,我養(yǎng)不起!
他算了筆賬,房租漲、油價漲,這回工資再漲,“我都有心把公司賣了,回老家干點兒別的,實在混不下去了!
市民影響
節(jié)后重金難找月嫂
人才市場空蕩,用人單位著急,老百姓也切實體會到這次“用工荒”。
今年1月剛過,張寧四處聯(lián)系家政公司,媳婦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產,得提前找月嫂。
“價錢一家比一家貴,還不能保證到時能不能有人上崗。”張寧說,最低的一家出價5800元一個月,還有月薪過萬的“金牌月嫂”,比他這個小白領的工資都高出一大截。
家政公司還告訴他,今年是龍年,生龍寶寶的人多,年后月嫂可能更緊俏。
“只要出錢,就不缺人!陛^真的張寧認為家政公司是在忽悠他。
2月7日,張家的“小龍女”降生,一家人樂壞了,可也愁壞了。
“真找不到月嫂了!睆垖庍@次找了十幾家,“花錢都沒地方找了”,家政公司連經驗少的“初級月嫂”都沒有了。最后通過人介紹,張寧從廊坊找了一個月嫂,沒有所屬家政公司,私下簽了工作合同,5800元一個月還包吃住。
對于月嫂緊俏,北京家無憂家政公司的一名負責人稱,每年春節(jié)后,都是保姆、月嫂求職的高峰期,但今年月嫂、保姆格外不好招,來應聘的還不到往年的一半。
另一家家政公司則表示,目前保姆不足的問題也很嚴重,與他們有合作關系的重慶幾家保姆輸出公司,在當?shù)匾捕颊胁坏饺恕?/P>
月嫂、保姆難找,就連保安崗位也出現(xiàn)“用工荒”。
記者調查中,多家招聘單位表示,春節(jié)后不管是住宅小區(qū)還是商場單位,都急缺保安。一名職介人員說,方莊一個小區(qū),“一天到晚,只有一個保安值守,只能等著招聘的保安到崗,才能換班!
來京務工
低端人員“被逼出北京”
2月11日,張華星從河南老家坐火車來北京,不是來找工作,而是收拾行李順帶辭職的。
高中畢業(yè)后,張華星上職校學的餐飲專業(yè)。2009年,張華星從老家來京打工。那時的想法是,北京發(fā)展機會多,空間大,將來開個自己的飯店。
他堅信人家能從小工干到老板,“我也能!睆拿姘康讲惋嫷辏瑥埲A星的月薪從不到2000元漲到2500元。
為省錢,他在天通苑北,租一間不足15平方米的隔板房(群租房),月租600元。
隨著群租房被拆,四五環(huán)邊緣的小平房租金漲到千八百元每月。每月除去房租、交通費等,僅能存下1000元左右。
張華星想通了,這樣下去,“開個飯店”遙不可及。
他說,在深圳等地打工的同學,月薪三四千元,除去花銷,每月結余至少2000元。在鄭州、洛陽等地打工的同學,雖然工資跟他也差不多,但消費相對低,“也能存2000元左右。”
張華星坦言,對于自己這樣的低端打工者,2500元也許不算低,“在北京,這樣的收入剛好掐住我們的脖子,只能被逼出去!彼牒昧耍ム嵵荽蚬。
李松還在湖北老家猶豫,不知是留老家還是返京。
2010年初,李松來北京打工。廣外南街一間不足6平米的地下室,月租300元,對于每個月工資2000元的李松還算適合。
去年秋天,李松的出租屋不能住了,原因是所租住的地下室是人防空間。
由于地下空間存在較大的安全和治安隱患,新的《北京市人民防空工程和普通地下室安全使用管理辦法》從2011年初施行,對利用地下空間從事旅店業(yè)等制定了更嚴格的規(guī)定,不符合規(guī)定的,一律清退。據(jù)2011年初有關部門統(tǒng)計,僅是豐臺區(qū)就有605萬平米地下空間,有8萬到10萬人居住。
最后,李松和3名同事租下樓房兩居室,每人每月分擔750元。
這次過年回家,李松看到三姨賣涼面,半年賺了7萬多元。想想自己在北京打工的現(xiàn)實,他也猶豫了。
原本在通州打工的劉穎,年后也留在老家。女兒要上幼兒園。年前,她問了北京幾個民辦幼兒園,每月700元到1000元的入托費,“實在交不起。”
“特殊市場”
有用工需求無生存空間
對于這次“用工荒”,虎坊橋等人才市場相關負責人分析,往年春節(jié)后都會有短暫的“招工難”情況,但今年特殊一些。今年過年早,本來就天冷,又趕上這段時間降溫,很多打工者還沒出門,一定程度上加重“招工難”,“天暖和了,情況可能會好轉一些”。
這些負責人也承認,北京生活成本提高,對低端打工者影響很大。年后用人單位普遍加薪,“多個二三百元,相比房租等快速上漲,對低端打工者吸引力并不大”。
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(fā)展研究所檀學文副研究員認為,相比其他城市,北京的“用工荒”情況特殊。作為一個超大城市,對從事低端產業(yè)的人員需求量本身很大。但隨著城市發(fā)展,舊城改造,經濟結構性調整等因素,都在壓縮從事低端產業(yè)人員的生存空間,“主要體現(xiàn)在低端產業(yè)人員生活剛性成本不斷增加,而收入福利漲幅較小上!
檀學文稱,這種矛盾還得政策和市場綜合調節(jié)來優(yōu)化,隨著城市發(fā)展及產業(yè)結構的調整,市場經濟的調節(jié)將逐漸起到主要作用。比如目前北京家政、保安等低端產業(yè)人員的工資、社保福利相對較低,求職者就可能選擇不來。市場上招不到工人,有剛性需求的企業(yè)肯定會增加工資、福利來吸引從業(yè)人員,從而達到供求趨于平衡的目的。
■ 鏈接
求職性價比不高 逃離“北上廣”
根據(jù)統(tǒng)計,2011年第四季度一線城市的CIER(就業(yè)競爭指數(shù))下降幅度大于其他城市,東部地區(qū)的CIER下降幅度大于西部地區(qū)。
對此,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院長、中國就業(yè)研究所所長曾湘泉教授在近日接受采訪時表示,產業(yè)轉移是一個趨勢,產業(yè)從一線城市向二三線城市轉移,從東部地區(qū)向中西部地區(qū)轉移。雖然一線城市還有很多公司在招人,但就業(yè)質量,比如工資待遇等并沒有明顯的提高,與二三線城市工作差距不大。這導致它們在招人,但是很難招得到人,其用工需求無法實現(xiàn),F(xiàn)在一線城市的生活成本已經很高,對于求職者來講,這并不是性價比高的工作。
招工騙術流程
高薪好待遇網上招聘押運員
錄用外地人不簽勞動合同
讓求職者當保安謊稱培訓
按人頭向保安公司收費用
再騙求職者培訓裝卸業(yè)務
實為出租人員給物流公司干活
求職者發(fā)現(xiàn)受騙無證據(jù)維權
■ 揭秘
面對“用工荒”,用人單位急于招到人,求職者謀求更高的薪水。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一些“黑中介”利用這一時機,謊稱高薪招聘,“販賣”勞動力牟利。
“用工荒”下的騙局
2月10日傍晚,北京西站候車廳,河南小伙張凱(化名)撥通手機,“哥們,我走了,咱們的工錢沒希望了!
包括張凱在內的至少30名來京求職者,本以為能拿到4500元的月薪,卻遭遇欺詐、勒索,甚至是暴力。目前,警方已介入此事調查。
高薪工作不簽合同
“招聘長途押運跟車員,月工資3800元至4500元,包食宿,上三險,且有獎金補助。”春節(jié)前后,這則廣告一直在趕集網、58同城、中勞網等網站發(fā)布。
月薪4500元,對張凱的確有吸引力。他在老家就撥打聯(lián)系電話,對方自稱是大興億發(fā)物流園呂經理。
1月18日,張凱乘火車到達北京,找到位于大興區(qū)京良路的億發(fā)物流園東門,一棟掛有“招商辦”的3層小樓。
張凱回憶,面試很順利,“對方說第一個月工資3800元,以后逐漸上漲能拿到5000多!
隨后,張凱被要求交納178元的應聘費和20元的照相費,“呂經理說178元就是交些押金,以便雙方互相信任,工作一個月后會退還。”
交完錢,張凱填寫了一張入職表格,“填完后表格就被收走了”,也未簽任何工作合同等。
“你想快點上車(即跟車押運),最好給領導意思下!鞭k完入職手續(xù)后,張凱被呂經理帶到附近一家煙酒店中,讓他買條煙,“必須是每條200多元的玉溪或者芙蓉王!
張凱說,為能早日當上押運員就照辦了。
押運員需多種“培訓”
送完煙后,張凱被派至通州一物流基地進行崗前培訓——當半個月保安。
呂經理告知,押運員需要押運資格證和上崗證,“你去當保安時,保安公司會給你辦好證件,你就能跟車了。”
呂經理還稱,當保安期間為帶薪培訓,每月4200元。
張凱干了半個月全職保安后,多次申請后才回到“招商辦”,但被告知還得培訓。
“說押運員得懂裝卸貨物!睆垊P又被派往大興西紅門一物流園,這次是當裝卸工。
張凱和一同干活的20余名同事聊天得知,他們均是此前在北京多地成功應聘物流公司押運員,后被派去當保安半個月,又被調來此處。
張凱坦言,當時有所懷疑,但又想“可能押運員的確得經過這些培訓”。
張凱等人稱,在該物流園遭到過變相勒索,“強行讓我們買煙”。有的工人說,他們甚至被強行搶走錢包,“就給剩幾元零錢!
物流園稱被冒名
直到2月2日,張凱等人才徹底得知被騙。
當天,工作已超過一個月的同事向物流園討要工資遭拒,并遭數(shù)名東北口音男子推搡。
張凱等人報案后,西紅門派出所民警趕到現(xiàn)場,讓索要香煙者退還了2000元現(xiàn)金。張凱也將自己應聘“億發(fā)物流園招商辦”被騙一事向民警反映,民警稱億發(fā)物流園位于大興黃村鎮(zhèn),不屬于西紅門派出所屬地。隨后,張凱來到黃村派出所報案。民警找來“招商辦”人員,雙方并未對工資一事達成一致意見。
“這個當上大了!睆垊P坦言,當時被高薪蒙蔽了,沒簽勞動合同,就連僅有的一張入職表格也被對方收回了,“證據(jù)都沒有”。
昨日,億發(fā)物流園招商辦公室經理揭先生表示,位于物流園東門處掛有“招商辦”招牌的三層小樓,并非物流園的官方機構,“是租給個人經營的”。同時,物流園招商辦公室從未發(fā)布過招聘押運員等崗位的信息!澳壳埃锪鲌@正對招工及存在的問題進行調查了解。
鉆“用工荒”空子行騙
據(jù)“招商辦”內部人士透露,他們以押運員等職位招來新人后,將這些新人以培訓為名送至各保安公司,只要在保安崗位上干滿7天,保安公司就以一人300元的價格向“招商辦”交納介紹費。隨后這些會再次被派往物流基地充當裝卸工,“招商辦”以每人400元的價格收取費用。“求職者基本上干一個月才會察覺被騙。”這名內部人士說,由于求職者沒有勞動合同,一般都無法討要到工資。
這名內部人員透露,“招商辦”主要在趕集等網站發(fā)布招聘信息,每天有三五十人被錄用。
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并非只有“招商辦”一家從事該業(yè)務。采訪中,至少有30多名來京務工者,跟張凱遭遇類似。這些人來自河北、甘肅、江西等多個省市,都是從網上看到類似招聘信息來京。應聘成功后,一些人的“上崗培訓”,甚至是去一些政府部門或村委會當保安。
北京一家保安公司人員稱,現(xiàn)在很多保安公司都缺人,靠一些中介機構進行人員周轉。保安公司和聘用保安的單位都可能不知道這些人是被騙的。保安公司只需按人頭支付中介機構一定費用,很少直接向送來的保安發(fā)工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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